「印象中西藏是個離天空最近的地區、生命的極地、崇高的宗教聖地、與世無爭的人間淨土,除了喇嘛、單純而虔誠的藏人、無數的寺廟之外,就是追求心靈平靜的探險家了。」
「雖然我不是探險家,不過至少可以去那裡追求心靈平靜,好好把自己的過去未來想透徹點吧?」
「聽說拉薩正流行網咖,而且有一排夜店呢,真誇張。」
「要一起走嗎?現在只需要三天時間、加上三架飛機,就能從台北抵達拉薩。」
「每一次的旅行都將會改變生命中的某個部份的,雖然在行前完全無法預料自己會遇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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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前,安撫心靈的聲音和跪拜
大昭寺前,安撫心靈的聲音和跪拜
耳邊傳來一陣好聽的歌謠,不知道是宗教歌曲還是藏族民謠,歌聲來自一個剛剛不知道已經磕了多少個長頭的女教徒。
她輕輕哼唱著,而我坐在石板階梯上專心聽著她的歌唱聲。雖然我什麼都聽不懂,可是突然間,初到西藏高原的不適應全都消失了。
經歷了整整三天的飛行,終於踏上說嘴了一整個暑假的西藏,所謂的高原反應,像是噁心、頭暈、心悸等等症狀,意外地都沒有出現在我們三個人身上。於是,等住宿問題安頓好,我們就迫不及待的到了拉薩的心臟:大昭寺。
整個大昭寺前廣場上全都是嗑長頭跪拜的虔誠教徒,他們全赤著腳,一次又一次重複做著相同的跪拜。表情永遠帶著神往和虔誠,而廣場前的地板嘶嘶做響的被磨的光亮。
聽藏人說,他們一生至少要磕頭一萬次,最好能夠到聖城拉薩來。這些信徒千里迢迢的赤腳行走萬里路,用自己的身長丈量在這塊淨土上行走的路程,紮紮實實,就為了到大佛跟前,親自把自己對佛祖的景仰透過磕長頭跪拜表現出來。
這樣的信仰多麼的令人動容?
於是對這趟旅程的猶疑散在女信徒的吟唱裡,才剛到西藏只有幾個小時,我已然知道這趟旅程終將成為所有將來的起點。
磕長頭
磕長頭的標準姿勢,要手持佛珠默唸經文。在西藏無論有多熱、運動量多大,因為氣候乾燥的關係幾乎不可能流汗,而磕長頭是唯一可以出汗的方式。
先雙手合十舉高過於頂,然後放到胸前,低頭,向前一步,彎腰跪下,往前趴,五體投地,完成一個跪拜。
乞討和施捨
乞討和施捨
被奉為入藏聖經的《藏地牛皮書》裡,告訴我們到拉薩的第一件事情,十萬火急的,就是要到小店換小小鈔,這是為了應付那些從鄉下來的乞討者,或是用盡旅費的朝聖者,作者很嚴肅的告訴所有來西藏的旅行的人:若是沒換好零錢千萬別上街。
可是我們這三個十分不用功的觀光客,根本來不及看到這句話就上街了,而或許是八廓街是拉薩本地人的地盤,在愛作秀的西藏自治政府的治理和安排下井然有序,初進藏的第一天,我們還沒有感受到這句話的嚴重性。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去了一趟羅布林寺,不斷冒出來,不斷對著我伸手要錢的小孩子,把我狠狠得嚇了一大跳。
常常看那些第三世界的電影裡,孩子為了生存的種種努力,但是透過螢幕,遠在富裕社會的我們真的很難想像。但是當一雙雙小手伸到我的眼前,才突然感覺那些場景竟然有一天也會離我這樣的近,當我看到他們髒髒而破舊的衣服,和渴望我給點什麼的臉龐時,心軟的我都快哭出來了。
依多數人何不食肉糜之見,會說不要給,理由是不應該養成他們從小就乞討的習慣。是這樣嗎?除了在城市裡的孩子,難道那些出生在藏北或是山區草原游牧的孩子們流浪至此,不就是只想著今天可以討得一口飯吃而已嗎?畢竟上學唸書、學一計之長,都是騙人的,填飽肚子最重要。
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只會伸手要錢,偶爾,看到幾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他們彈著琴,或是蒐集那些遊客喝完飲料的空罐子,企圖靠自己的力量賺一點點微薄的錢,讓人看了就很想幫助他們。
書上都說,到了西藏要學會施捨。我不知道是不是當我把一張又一張的小鈔票交到那些孩子手裡時,從此就學會了悲天憫人?不過看到那些當地穿的也不是很好、顯然也是很生活困頓的藏人,都願意把錢拿出來分給更多、更貧苦的乞討者時,我知道自己要向這些無邪而善良的人們學習的,還有很多。
藏人施捨的態度可以從這件事看出來:儘管西藏這些來朝聖的人又多又窮,但聽說從來沒有一個朝聖者遠道而來,在途中因為沒飯吃餓死的,因為藏人一定會施捨給這些乞討者,對他們而言,施捨也是修行。
拖箱女行者的網路筆記
拖箱女行者的網路筆記
我可以肯定自己不是一個背包客,出發前尋思既然是來西藏度假,美其名也可以稱做是旅行,何必把自己搞的像個挑夫呢?所以我決定拖行李箱上高原。至於入藏之前說服父母這趟旅行非得成行的藉口,什麼「到西藏可以戒掉網路」,在抵達拉薩的第二天起,已全然拋置腦後,我和旅伴忍不住在大街小巷找起可以供小白上線的網路。
其實拉薩的網吧處都是,而且每間也人滿為患,不過這些網吧多屬於當地人或是移民來的漢人在玩線上遊戲,不太適合使用筆電的觀光客。前一晚找了半天,三人簡直心浮氣躁到了一個極點,大概是太久沒有使用網路,我的臉色都暗淡下來,前兩天剛進拉薩的開心都減低了,早上到龍王潭時,一點精神都沒有。
不過也許是一大早的樂善好施有了好報,下午終於在北京東路的最末端,傳說中的八朗學旅館對面,找到了一家門上貼著「本店支持無線上網」的Bar,據說臉色暗沉一天的我,頓時閃著耀眼的光芒,開心的推著門走進去。
背包客Bar的老闆也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在許多的旅遊書上都有提到。聽說這個年輕的老闆在幾年前,第一次從北京來到西藏,才一星期而已,就愛上了拉薩這個地方,他把剩下的旅費頂下來,改成現在的酒吧,經營到現在。而這個故事,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西藏那種能夠讓人不顧一切的獨特魅力。
結果這一整個下午,我就坐在網吧裡邊喝甜茶邊上網,然後和鄰坐從內地來的客人天南地北隨便聊天。有一個瞬間,我以為自己回到在台北常去的咖啡店呢。
而這一坐,就是五個小時過去。
誒,所有來西藏的人們吶,如果有誰是為了擺脫灰色城市牢籠的,來到這裡一定會很失望吧?西藏,至少在拉薩是如此,遠比想像中還要現代。而來到這裡的人,也不再像電影或是書上描述的,追求心靈上的平靜、樸實無華的自然生活,例如隔天住的吉日旅館,網路中心裡每一台電腦都沒停過,一個接著一個的觀光客,都正在用通訊軟體告訴遠在天邊的親朋好友,在西藏的狀況,也沒有誰是可以真正的擺脫現代文明的。
甜茶館裡話拉薩印象
甜茶館裡話拉薩印象
就好像每次從大昭寺要回吉日時,我們總是會不自覺的迷路且進入不知名的小巷子,這次意外地進了德吉甜茶館,就像是誤闖了什麼秘密基地一樣,裡面擺著一排又一排的長桌子和長板凳,眼睛所見的都是藏人,他們喝著甜茶、邊玩紙牌邊聊天,好不愜意。
這是個一塊兩毛五就得已甜茶喝到飽的地方,幾乎只有藏人會來這裡,或者說,一般的藏人也只能負擔的起這個地方的消費。至於隔壁的岡拉梅朵,一杯甜茶要收15元人民幣,裡面全是遠渡重洋而來的西方背包客,或是內地闊氣的觀光客。同樣走在北京東路上,一牆之隔,竟隔開兩種全然不同的世界。
這樣的差異讓我每遞出一張一角台幣不到一元的小紙鈔,就要為藏人抱不平一次:眼前這個看似快速成長的城市,並未擴及八廓街後面的那些小巷子裡,拉薩居民的生活環境依然很差。
倘若不向上比較,拉薩人算是幸運的了,得從小受漢、藏、英三語教育註1,既能夠受教育,總是有機會改善自己的生活。可是,許多從鄉下來的孩子說不定連個戶口和身分都沒有,在她們的家鄉吃不飽,來城市也只能乞討隨便住,遑論上學的機會,這樣的孩子充斥在拉薩,以至於「有許多伸手乞討的小孩」是遊客的第一印象。
於是同桌的老礦工說的很貼切:「政府只管有錢的,沒錢的誰要管呢?」至於所謂的有錢人是誰呢?聽說整個拉薩城有大量的四川移民,還有康巴人,掌控著西藏的經濟資源和收入,而藏民在政府嚴格的控管下,很難有什麼突破性的發展。
「拉薩早就不是拉薩了,拉薩現在是四川人的拉薩。」老礦工忽然激動起來,而我們只好陪他感慨萬千。
然,拉薩居民也不再那麼樂之天命,畢竟觀光客來來往往,帶來的那些在城市裡流行的新玩意兒,就像當初洋人剛剛進到中國,在知識份子間掀起的西學熱潮一樣。年輕人的藏人在學校學了漢語和英語,也許到了內地唸大學,看到連台灣來的我們都會乍舌的現代化建設,有時候我懷疑著還有多少藏人心繫自家文化?
難怪有人要說:「來西藏前,心裡嚮往著一定要到拉薩走一回,來過西藏後,卻後悔到過拉薩。」總覺得拉薩,已經不是想像中的拉薩了。但這些都是現代化的必經過程,所有原始天真的文化終有一天要被所謂的現代文明給取代,而我們這些外來的旅客,哪有什麼資格阻止自己想像中的拉薩風貌正在改變?
儘管如此,拉薩的發展和物價指數還是超過我們行前能夠想像的,於是每當看到喇嘛穿著皮鞋、戴墨鏡、喝可樂、邊講手機邊走過自己面前時,還是忍不住訝異的想多看兩眼。
好險,我還在德吉甜茶館,而甜茶館確實位在拉薩——擁有無數寺廟,和所有轉經的人們願意經歷千山萬水來此朝拜的聖城;至於拉薩是否已經成為一個現代化、漢化、以及文化風貌因大量觀光客湧進而迅速流失的城市?明日隔天涯,作為旅人,我們無能為力也無可奈何。
註一|2010年起,西藏地區的各級學校已經開始排除用藏語上課,至2019年以後漢語已經全面成為主要教學語言。可參考Human Rights Watch的中國:西藏兒童被剝奪漢語課。
各段落原文產自2005年至2007年之間,2010年修訂成冊。疫年之間緩慢修改,盡量維持當時文中見識淺薄的觀點,請注意:2005年的西藏是還沒有青藏鐵路的西藏。
哈哈,Guten tag!
你照片的風格我也蠻喜歡的…
現在還在德國唸書?
唔,我得承認這個照片不一定是我照的,因為我們當初是三個人都有拿這台相機的時候,偶爾連拍也是分三次喔。XD
這幾張連拍很有意思呢!
前方那個正在拍照的中國人的對比
透露了現下西藏的某些真實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