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月初送出期末成績、期末報告,準備學科考之餘就是看暴龍隊的季後賽。星期一清晨五點,前晚就因想著今天再怎麼難受也要早起好好把多倫多暴龍隊的本季最後一場球看完而翻來覆去沒睡好,直到天色微明才稍稍進入夢鄉,就被Z的吵鬧聲叫醒:
「已經有人收到Email了,妳收到了嗎?」
兩人相識10年以來,第一次他逕自拿起我的手機確認,「我沒看到信,妳再查一下電腦裡的信箱啊!」我有點腦怒,搶回手機,問他到底在搞什麼?他說自己在論壇上看到已經有許多博士生分享自己收到SSHRC的結果通知。
一聽我立刻坐起來,打開電腦,在信箱裡翻箱倒櫃,什麼都沒有!!!
去論壇Gradecafe探查,眾人一一分享自己的申請結果,我心想:啊!好吧。
申請這回事,沒有消息暫時就是好消息。
被這麼一鬧已經睡不著,於是我在床上坐打開球賽連結開始看球賽,暴龍隊已經在七戰四勝的賽制中居於1:3的絕對下風,又在對方主場打第五戰,怎麼想這約莫就是我今年NBA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了,且看且珍惜。
沒想到,從開場暴龍隊就以一種快要被追上但始終壓著對方打之姿進行這球賽,我和Z看得血脈噴張,通知與否已經拋到九霄雲外,直到第三節結束前,「叮咚」,是有新Email進來的聲音!
Z大吼一聲說是委員會的信!兩人手忙腳亂地掀翻了筆電又扶正它,Z一把搶了電腦說他讀英文比較快,經過重重密碼設定手續,他打開了通知書,加黑的粗體字offered隨即跳進我的視線內。
我開始尖叫,Z還算鎮定,就是笑得合不攏嘴。他移動滑鼠,點開第二封信,於是我尖叫的更久、更淒厲,娘的聽力不好,但連在一樓的她都聽到了,嚇得趕緊上樓問發生什麼事情?
「我拿到加拿大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博士生獎學金了!而且是金額更高那個,一年35000加幣,一共三年!」
會如此激動是有原因的。回首過去這一年,簡言之是悲喜交加、大起大落的一年,但人生永遠無法簡言之,所以打算細說從頭。
幾乎是開學第二週,我就想著放棄,以前碩士時讀書的樂趣不見了,所上的奇耙博士班資格考制度讓課程從本該是要習得思辨的過程轉變成我逃避了一輩子的填鴨教育,我不是政治系出身的學生,然既是在Comparative Politics的框架下研究現世,還要花數週探究為什麼資本主義發生在英國而不是宋代的中國?我究竟對這學科有多少誤解?也許所上追求古典政治學傳統,然世界瞬息萬變,這些理論已經被反覆驗證所有事件都只是一時一地,對於換湯不換藥的通則,讓歷史系背景的我感到厭煩。
實務上,大齡讀書體力不濟、老眼昏花、注意力無法集中得反覆推敲才能知閱讀文本中的意思拖慢了閱讀速度(不過實際和同學討論過後,發現這和年紀以及語言能力都無關,顯然班上也沒人可以得的完),加之對轉學科的不熟悉,以往信手捻來就能寫出報告的能力在每篇都不太確定讀懂了沒的問號中已經消失無影,一切正在削弱對自己有沒有資格讀博士班的信心。
而對一個有緊張焦慮問題的人來說,當TA也格外傷神,TA的準備工作也出乎意料繁重和瑣碎,還要擔心學生不交作業,教授覺得你給分給的太寬鬆/太嚴格,當學生開始不再出席討論課(儘管大家都說閱讀週過後就會少一半的人是正常現象),又要自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教學表現太過差勁。
至於這整學年,疫情依舊嚴峻,所有課程只能在線上進行;婆家長輩陸續辭世;第一個學期半途被腎結石侵擾,整個月無法坐直;終至第二個學期第二週,爸爸決定進入安寧照護,我們在加拿大身份轉換之際、變種病毒風聲鶴唳之時安排回台,回台一週後爸爸過世,熬過漫長的喪事;然後自不量力的陪娘一段時日而滯留於年少離開就沒想過回來長住的屏東,陷入更深的憂鬱。
「我到底在幹嘛?」是博士班第一年最常見的疑問。(至此我甚至沒進入過校園,讀一年書卻不知道自己的學校長怎樣。)
因此,即使去年年底當研究生辦公室通知我的申請案被送進全國競賽階段時,我還頗有自信再不濟也能候補到,然一年之後,如果Z不提,我已經忘卻此事:連個讀書報告都快寫不出來,怎麼可能申請得到獎學金?Z嘴上說他認為評審會喜歡我的題目,然也時常幫我做可能會失敗的心理建設,畢竟SSHRC是高度競爭的研究獎勵,在學術圈工作的婆家人雖然都拿過該獎勵,但也都曾經歷過數次失敗的申請。
如今,在屏東坐困愁城的日子過久了,我需要及時雨續命,說服自己繼續這個學位是有意義的,儘管拿到SSHRC大致上也不會增添我在政治系讀博士的更多信心(約莫只會繼續增加壓力),但有錢還是能使鬼推磨,只要當成是一份4-5年期的工作合約(已經完成一年),或許還是可以繼續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