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有太多人寫文章描述封城之下的日常,尤其是去年春天,大概這真的也是近代史上前所未有的經歷,於是人們寫排隊、寫戴口罩與否、寫坐困愁城、寫撤與不撤、寫自己如何在疫情中重新認識西方,剛開始還會為了新聞上義大利老人們在ICU要護士把呼吸器讓給年輕人用、離世時親屬都因防疫措施而不能好好送一程、甚至棺木不夠用這類的故事而難過,後來誰也不好意思寫出自己其實也對這驚人的死亡數據早已麻痺了。

疫情,真的成了日常。

而去年我極力避免寫什麼疫情日常,鴕鳥心態地想著反正遲早會好,再說疫情蔓延之初,我正在寫碩士論文,疫情日常和寫論文日常不會差太多,反正都是長時間待在家裡。萬萬沒料到,時隔一年後,我們還在封城,而疫情甚至比去年更嚴峻。


去年此時,對照美國和歐洲,不免慶幸自己生活在加拿大,加拿大人似乎比較聽政府的話,而加拿大政府雖然莫名追隨WHO的指引,但總算各項防疫措施也及時趕上,在所謂西方世界裡,即使不像紐、澳這兩個島國能當模範生,考慮到和全球確診第一名的美國有著世界上最長的國界,數據總算差強人意——至於在安養院因COVID而死的老人家們(願他們安息),很快也成了數據。

到了夏天,第一波疫情似乎拉平了曲線,七月時我還大膽地和同學去了公園一聚,雖然大家各自帶著飲料去,不過很快地歡樂氣氛就讓彼此分享起香菸和大麻;公公也開始恢復每週從北邊開車到市中心和兒子們吃中餐的例行公事,先前肅殺的緊張氣氛似乎放鬆很多。安大略省的居民在夏日沒有歐洲人那種非得飛到海灘度假不可的渴求,到省內的的郊外走走,去湖畔渡假,也就滿足了。

然九月開學後,一切就亂了套,確診病例快速上升,很快的總理開始呼籲大家留在家,什麼「我們過不了感恩節,但至少我們可以過聖誕節」之類的,當時我正要搭飛機回台灣,心裡還是抱持著某種幻象:當然要趁冬天回台灣,不然要等天氣好了、疫情也緩解,大家都在相聚時才離開美好的多倫多夏日嗎?

第二波疫情,安大略省居民經驗了一個極度孤獨的聖誕節,沒有聖誕聚餐、沒有Boxing Day、沒有跨年煙火,沒有滑雪假期,本以為是疫情嚴峻下全省人民共體時艱,豈料一月份卻爆出原來很多政府高官和有錢的退休老人根本不甩什麼疫情期間應該儘量避免出國旅行的指示,盡情的去加勒比海小島和佛羅里達度假,於是全國群情激憤,原來,防疫措施只是困住了沒錢度假的人,其實這個世界的不平等並沒有因為疫情而改變什麼。

後來,封城久了還是有一點點成效,第二波疫情算是緩下來一點,安大略省總算又降至單日確診1000人以下,城市又開放了,當然,任何公共場所都得戴上口罩,除了公園。安大略省人莫名固執的相信:只要在戶外,被傳染的風險就降低很多a.k.a不會被傳染,而這是能支撐他們度過漫長封城時光的唯一信念,如果不能慢跑、帶孩子到公園玩耍、牽著戀人的手在街上散步、和朋友在餐廳外面的街道上吃頓飯,那這疫情日常還有什麼指望?

四月中,安省的ICU情勢越來越險峻,進ICU的年紀也覺來越年輕。

劇情一如所料,三月份一開放,安大略省就炸開來了,各種變種病毒交相侵,ICU越來越滿,而進ICU的患者年紀也越來越低,省政府百般暗示要封城,然人們已經徹底疲乏。四月一日,安省政府說要封城四周,不過也是怕了持續不振的經濟蕭條,想封又不敢真封,結果最多就是禁止餐廳入內用餐而已,這當然擋不住曲線持續上升;一個星期後,所有安省居民的手機都收到那種台灣有地震時才會發布的國家級警報,是一則居家緊急命令,除了採買必要之生活所需、就醫和領取處方簽藥物、工作性質不得不出門、在家週圍運動以外(在家週圍和運動的定義可以自行解釋),其他時間必須在家。

那天我們趕緊出門採買食物,幾日沒出門,走在路上,行人數量似乎更甚以往,每個咖啡店或酒吧外牆都蹲著一排手拿著飲料的人,這時我才發現附近的各種商店,為了能繼續營業,無論是賣衣服的、賣盆栽的、算命的、教畫的,忽然之間都兼賣起手沖咖啡了。繼續往前走,經過公園時,全是一團一團正在野餐的年輕人,等我們從韓超走出來,甚至有弦樂三重奏表演,前面圍了一圈觀眾,大家喝酒吵鬧全都沒有戴口罩。

誰還在意規則呢?但就像研究所同學在臉書上寫:「Doug Ford(安省省長)把疫情升溫怪到年輕人自私地外出聚會,怎麼不想想我們除了自己的房間和公園,還能去哪?我們可沒有前庭後院可以烤肉。」一年下來,人都被關瘋了,只能自己出去慢跑、回家時和朋友連線打電動,和能夠在公園見到實體朋友還是有天壤之別,當有錢老頭們可以去寬闊的高爾夫球場推竿,我們能怪在公園享受春天和短暫相聚的平常人嗎?

一年之後,加拿大人終於也走向歐式自由和天擇了,疫情越來越難控制,省長Ford慶幸自己找到新的說法來掩飾他扭扭捏捏曖昧不明的防疫措施:一來疫苗不夠打,二來人們自私不聽話。而依舊守在家中、循規蹈矩的人也只能默默期待這失控的疫情有朝一日被疫苗的接種速度打敗——儘管專家的意見是加拿大的疫苗接種速度有輸給變種病毒傳播的趨勢


四月15日時,安省內閣說他們的模型顯示,照個趨勢下去,到五月底恐怕每日確診量會達到18000人之譜(這一星期以來是每天確診量4000+),而加拿大是全世界唯一三種主要變種病毒同時在大規模傳播的國家,多倫多甚至要動用到兒童醫院的ICU來接收成年重症病患。所以在兩次宣布「封城」的禁令之後,第三個真正的封城禁令又來了

居家令:延長至五月20日。民眾除了日常用品採購、醫療、運動及維持社會運作的工作以外,只能待在家,能夠在家上班的就必須在家上班。

限制跨省移動:安大略省將限制人員進出魁北克和曼尼多托巴省的居民。

零售業容積降至25%:(不太確定這是什麼意思但大概就是限制人數的意思。)非生活必須商店營業時間限定在早上七點到晚上八點之間。

限制宗教活動:包括婚喪喜慶在內的所有宗教活動,不論室內室外,只能有10人參加。

非必要建築工事須停止:而省政府也會派出執法人員檢查省內所有工事現場,確保有遵守省政府防疫指示跟規定。

增加新的執法裁量:警察有權攔檢所有人和離家的車輛,確認他們的住址及為何離開家裡。

看起來很靠譜,不過當規定一出,正如我和老公之間的玩笑話:「警察要攔檢誰?攔任何有色人種會立即陷入種族歧視的疑慮吧?」「沒錯,如果我是警察大概只敢攔白人。」事實是,安省大部分的警察單位馬上拒絕了這項權力,以至於這項措施也在24小時後被撤回。

坦白說,身為台灣人生活在安省,天天抱怨加拿大的防疫措施執行不嚴格、時常質疑為什麼沒人來給不願意戴口罩或開轟趴的人開罰單,算是日常,但假如說到這新的執法裁量,我倒也對於安省執法部門終究不選擇見獵心喜藉此擴權感到鬆了一口氣,這場瘟疫最可怕的是漸漸讓有些加拿大人開始懷疑是不是得用上類似中共這樣防疫才會見效,還好安省上下除了Ford的內閣,頭腦還算清醒。

新的封城措施能不能壓制疫情持續增長,還有待觀察,我們都希望在這封城的同時,施打疫苗的速度能夠趕上,不過,施打疫苗後會不會造成更多人更不在意防疫措施,又再流行一波,也很難說。

安大略省目前開放到50歲以上的人可以接種疫苗(醫療前線工作人員、原住民、看護或教師等不限年齡都可以打),前幾日,我家的郵遞區號被劃入感染熱點,說18歲到49歲間也可以在市級健康單位登記施打,我們晚一天注意到這新聞,想登記時網站卻說疫苗不足而暫時關閉。昨天又說尚有大量的AZ疫苗沒人選用,乾脆開放給熱點內40歲以上成人登記施打,雖然血栓疑雲纏繞,但生活在感染熱點區,正在洗腦自己有疫苗的話,如果能打就早點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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